韩广达听说,付了茶钱,和他兄长先行告辞。柴竞也就和罗宣武回了客店,收拾了包裹,清了店账,沿着河街,一路来寻三元店。寻到一家药材店门口,果然有一方石柜台子。柜台上有一个石狮子。停了脚,正要看客店里招牌,突然有一个人走向前来,将包裹接了过去。柴竞回头看时,却是韩广达。他笑道:“我在门口望了好久了,就是这家饭店。”于是将他二人引了进去,恰好住的是一间大屋,正有铺位,安顿好了,谈笑之下,好不快乐。韩氏弟兄已早给了店伙的钱,让他预备了酒菜,喝了一个痛快。日暮之时,打听得有一只船后日开往宜昌,四个人便包了一个舱。
次日空了一天,并没有事,同在城里城外游览游览。到了半下午回家,只见店门口围上一大群人,有人叫着道:“你这和尚,好生无礼,出家人慈悲为本,就是化缘,也要好言好语去求人家。给了你钱米,你又把我招牌石狮子拿下来,坏了我们生意人的兆头。这石狮子是这样的重、这样的大,你拿了下来,我们怎样搬得上去?”韩广达听了,插身进去一看,果然是一个化缘的和尚,便道:“和尚,这是你不对呀!人家既然给了钱又给了米,你为什么还要胡缠?”和尚道:“我也并没有和他胡缠,不过是叫他们店里出来一个有用的人,将石狮子搬上柜台,我马上就走。”韩广达道:“若是搬不上去呢?”和尚道:“搬不上去也不要紧,我看见这河街上,有一座观音堂庙门塌了,请他宝号答应修好那座庙门,我就替他搬上柜台去。”店伙道:“师父,你明见一个当徒弟的人,他哪里有许多钱修理一所庙门?”和尚道:“徒弟不好,那是你们店老板之过。徒弟出不起钱,这钱就该店老板出。”韩广达听了这话,觉得这和尚简直有些不讲理,无奈自己的力量又没有多大把握,要不然趁一口气,就把这石狮子抱了上去。心里这般犹豫着,眼睛便望了石狮子发怔。罗宣武走上前,对和尚拱一拱手道:“你无非是要将石狮子搬还原处罢了,这倒不算一件什么难事。”说着,将右脚抬起,踏在石狮子头上,摇了一摇,那石狮子座下便移出一道土痕。他便一弯腰,一手拿了石狮子前脚,一手抄住石狮子的尾巴,只向上一捧,便直了腰,捧得与胸脯相齐,笑着问店伙计道:“你们这石狮子,原来是放在什么地方的?”店伙计看呆了,不曾留神问他,一时答话不出来,只将手向石柜台乱指。罗宜武两手索性向上一举,将石狮子举得高过石柜台,回过头来笑道:“和尚,你且说应该放在什么地方?”四周围着看的人,早是哄的一声,喝起彩来了。那和尚也不料突然会钻出这样一个过路的人,把石狮子举了起来,待要和罗宣武理论,见他们有四个人在一路,料不是对手,便笑着点了一点头道:“随便你放到哪里吧,我们再会了。”说毕,一合掌就由人丛中挤出身子而去。罗宣武将石狮子轻轻地向柜台上一放,拍了一拍手上的尘灰,回转头来,面不改色。看的人又哄的一声,二次喝彩。药店里伙计因为罗宣武解了围,走过来作揖,再三道谢。罗宣武道:“我并不是要帮你什么忙,不过我看这和尚的样子,太自负了,难道这石狮子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拿得动不成!所以我也拿一个样子让他看看。以后你们说话总要小心一点儿,不要太藐视人了。”说着就和韩氏兄弟一同进饭店去了。柴竞埋怨他道:“你这祸事,我看惹得不小了。这和尚绝不是无用之辈,你今天当着众人羞辱了他一场,他哪里能就此罢休!”罗宣武道:“我们明天就走的,他到哪里去找我。况我们一共有四个人,就是像他这样的和尚,再来一两个,我们也不至怕他吧。”大家一想,罗宣武这话也很对,就不十分挂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