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那是我在他家呆的第二个晚上,我整夜都没有睡好。下半夜里我被秋后天明时分的寒气冷醒。我拥着被子,怔怔地坐在宽大的床角,失神地望着从百叶窗缝隙漏泻进来的一横一横的清冷月色。我默默地细数着从地面横过延伸到桌子上的长条斑纹。我知道,我是想借助那一长串的数字来转移梦醒后的失落和百无聊赖。朦胧的月色下,室内的一切摆设都模糊不清隐隐约约。我后来把一只手伸出被外,去试探室内的温度。空旷斗室里的空气早已降至一天最低,我敏锐地感觉到秋天干燥空气里的少量水分子不时附着到我的睫毛上,慢慢凝为划过我脸颊的一滴滴眼泪。窗的对面是一堵白色的墙,那少有的很大很大片的白色蔓延出来的空虚感泰山压顶地向我倾覆而来。我张开的手掌心跳动着一种叫空洞的东西,它与我内心里大片大片不为人知的荒芜遥相呼应。一切痛疼的东西在瞬间都涌了上了我的心头。就这样,我在黑暗的房间里静静地坐完了一刻钟,单纯地与周围穿膛而过的黑色清冷和一直漂浮在空气里的大朵大朵的寂寞对抗着。直到浅淡的辰光出现在窗外,我才又沉沉地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