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勋和另一些人,也都跪下了。
旷野上,寒风中,一片哽咽,一片哭声。
在一九九六年最后几个日子中的这一个日子,这个解体了的军工厂的几代工人,以跪和哭,悲痛地哀悼他们中曾经最优秀的一个。
“钳工王”的女儿,哭着交给了章华勋一封信。
“钳工王”在那封信中写道:“徒弟,别抱怨我和你师母就这么走了。也替我请求大家别抱怨我们。你师母早就不愿成为他人和社会的累赘了。她早就暗暗下了决心做出这种解脱自己也解脱他人和社会义务的选择。她跟我商议过多次了。我终于被她说服了,我们感情深,这你也是知道的。何况医院最近诊断出,我的一只肾已坏死,所以,我莫如陪她一齐走。我俩在厂里徒弟太多。我们都不愿死后再给大家添任何麻烦了。人家刚接收新厂,就为我俩开追悼会,多不吉利,又多讨厌呢!所以,我们就选择了这一种走得无影无踪的办法。如果反而添了更大的麻烦,那对我们来说是事与愿违。答应我们,千万别开追悼会。没那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