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又不竟堕落下去而至于断绝,它只是很重很重地堕着,堕着。
我也知道补过的方法的:送他风筝,赞成他放,劝他放,我和他一同放。我们嚷着,跑着,笑着。——然而他已经和我一样,早已有了胡子了。
我也知道还有一个补救的方法的:去讨他的宽恕,等他说:“我可毫不怪你呵。”那么,我的心一定就轻松了,这确是一个可行的方法。有一回,我们见面的时候,是脸上早已添刻了许多“生”的辛苦的条纹,而我的心很沉重。我们渐渐谈起儿时的旧事来,我便叙述到这一节,自说少年时代的糊涂。“我可毫不怪你呵。”我想他要说了,我即刻便受了宽恕,我的心从此也宽松了罢。
“有过这样的事么?”他惊异地笑着说,就像旁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全然忘却,毫无怨恨,又有什么宽恕之可言呢?无怨地恕,说谎罢了。
我还能希求什么呢?我的心只得沉重着。
现在,故乡的春天又在这异地的空中了,既给我久经逝去的儿时的回忆,而一并也带着无可把握的悲哀。我倒不如躲到肃杀的严冬中去吧。但是,四面又明明是严冬,正给我非常的寒气和冷气。
鲁迅
【心灵感悟】
北京冬季的风筝牵起了鲁迅对儿时往事的回忆和反思。鲁迅明白了游戏之于儿童的意义,幡然醒悟。虽然事隔久远,他还是一心想要补过,得到内心的宽恕。然而小兄弟却全然忘却,“我”的沉重的心只得一直沉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