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棒了!了不起!”众人鼓掌喝彩。四五十个兴高采烈已喝得微醺的男人,这时全都霍然跃起,碰得椅子嘎啦嘎啦,地板轰隆作响,尘土飞扬。少校得意非凡地站着,拿下夹鼻眼镜,折好纸稿,频频向簇拥到他身旁献上祝贺的军官点头致意,一副敦厚和善的模样,感觉有点做作。我趁着这团混乱,没有告辞就溜了出去。应该没人注意到,就算有人发觉,我也不在乎了。我就是受不了那样的笑声,受不了那种类似酒足饭饱后拍拍肚子所产生的舒适欢快情绪。我无法忍受,再也无法忍受了!
“少尉先生要离开了吗?”衣帽间旁的勤务兵诧异地问道。见鬼去吧!我内心暗自嘟哝了一句,不发一言走过他身边。我一心只想走到大街,赶快转过街角,踏上军营阶梯,回到我那个楼层,然后一个人独处,就我一个人!
走廊里空无一人,朦胧昏暗,某处响起哨兵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有个水龙头正哗啦啦流着水,一只军靴掉落在地。军营这时已经根据规定熄了灯,只有某个房间传来一阵轻柔陌生的歌声。我凝神倾听,几个鲁塞尼亚来的小伙子正轻声唱着或哼着忧伤的歌曲。就寝前,他们脱下那一身钉着黄铜扣的缤纷陌生的服装,褪去了外在的掩饰,摇身一变,又成了躺在家乡稻草堆上的小伙子,这时他们总会想起故乡,想起田野风光,甚至想起了心仪的姑娘,于是唱起了忧伤的旋律,想要忘掉自己置身远方的现实。我平常因为不懂歌词内容,所以从未注意他们的哼唱声,这次他们陌生的哀伤却感染了我,我感觉和他们像兄弟般一样亲密。啊,我好想坐到他们某人身边,和他谈谈,他或许无法理解,但他温和良善的双眼或许能投来同情的目光,比那些在马蹄形桌旁取闹欢笑的人更加理解一切。真希望能找到一个人,帮我脱离这错综复杂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