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刚才被掀倒在床上,现在任他们摆布。那是医院用的破木床,四条粗腿几乎没有怎么加工。强盗们让他站在地下,把他牢牢捆在离窗口最远、靠壁炉最近的床腿上。
等最后一个结打好,德纳第搬来一把椅子,几乎面对着白先生坐下。转瞬间,德纳第变了个人,那副面孔由气势汹汹转为温和狡猾,刚才还唾沫横飞、近乎野兽的那张嘴上,忽然浮现办公室人员那种礼貌的微笑。马吕斯简直认不出了,他注视这种令人不安的幻变,心中骇然,那种感觉就像目睹一只猛虎摇身一变而为律师。
“先生……”德纳第开口了。
他摆了摆手,将几个揪住白先生的强盗挥退。
“你们站远点,让我跟这位先生谈谈。”
众人退向门口。他接着说道:“先生,您错打主意了,不该跳窗户,那会摔断腿的。现在,您若是允许的话,咱们就心平气和地聊聊。首先我要告诉您,我注意到一个情况,就是您一声也没有叫喊。”
德纳第说得对,情况的确如此,只是马吕斯心慌意乱,没有看出来。白先生仅仅说了几句话,并未提高嗓门,甚至在窗口同六名强盗搏斗时,他也一声不吭,实在怪得很。
德纳第继续说道:“上帝呀!您本来可以喊一两嗓子‘捉贼呀’,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妥!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喊:‘抓凶手啊!’在我看来,也绝不是无理取闹。谁落到信不过的一帮人当中,都要叫喊一阵,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您若是喊起来,不会有人制止,甚至不会把您的嘴堵上。让我来告诉您为什么吧。这间屋子非常隔音,它只有这一点好处,但好处终归是好处。这是个地窖,哪怕丢一颗炸弹,离这里最近的巡警也会以为是醉鬼打鼾。在这里,大炮也只是噗的一下,打雷也不过嘭的一声。这住房很实用。总而言之,您没有叫喊,这样很好,令我敬佩。我也要告诉您,我从中得出的结论。亲爱的先生,您一叫喊,会喊来谁呢?喊来警察。跟随警察而来的呢?是司法。而您没有喊,可见您跟我一样,也不想看到司法警察前来。可见,这一点我早有觉察,您要隐藏什么!这对您挺重要,就我们而言也同样重要。因此,咱们能够谈得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