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掌上长出了血泡,手臂也阵阵酸痛,便换成左手来砸,很快左手也又麻又痛,同样长出了血泡,他再换成右手,血泡破裂,鲜血流淌下来,钻心地痛,但锤子不能放下,得继续砸,慢慢地,疼痛感减轻了,破裂处长出了老茧,皮肤变粗糙了,变厚实了,与别的民工没啥两样了,手臂上的酸痛感也缓解了许多,振华感到欣慰。
振华好些天没见蒋队长了,听工友们说,蒋队长是个大忙人,经常外出联络,现在正跟造反派打得火热,成为“县联指”的重要干将,被翟总指挥所倚重,时常召去议事,如果造反成功,他更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有望坐上百官公社的第一把交椅。但这天蒋兴苗却春风满面地出现在了工地上,他一来就有好事,通知大家下午不用干活,集中开会。
民工们有难得的休息机会,就像放假一样,几百个人挤在食堂的竹椅子上,黑压压地坐了一屋子,大家抽烟聊天,为几句荦话笑得前仰后合。但当蒋队长双手叉腰,在主席台上一站,全场立即鸦雀无声。
“同志们,大家辛苦了!”蒋兴苗大手一挥表示慰问,但马上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不能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这样是不行的,容易拉到资本主义的道路上去。今天,我先给大家作个政策形势报告。”接下去他从国际形势一派大好,说到国内形势也一派大好,而且越来越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正在全国各地蓬勃展开,地主资本家的代言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已被统统打倒……工友们不关心他说些什么,只是享受休息带来的轻松和惬意,大家才听几句便没了兴致,或低头打瞌睡,发出轻轻的鼾声,或私底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只有振华不想睡也没个交谈的对象,一直抬着头听得入神。